女性小说家眼中的女性主义|3·8特辑
亲爱的女性同胞们，国际劳动妇女节（International Working Women's Day）快乐！
国际劳动妇女节，又称妇女节、“三·八”妇女节、“三八节”，是为了庆祝妇女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等领域做出的重要贡献和取得的巨大成就而设立的节日，在每年的3月8日举行。妇女节的设立离不开女权主义（后称为女性主义）者们的不懈努力。
本期精选国内文学研究学者对三位著名女性作家的作品及其思想的论述。三位作家多丽斯·莱辛（Doris Lessing）、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和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分别来自英国、加拿大和美国，她们被认为是当代女性主义作家的杰出代表，其作品也被认为是女性主义文学经典作品。如果你有读过她们的书，应当对其中的女性人物印象深刻。
那么，国内的研究者是如何看待她们的作品的呢？她们眼中的女性主义又是什么样的？
多丽斯·莱辛（Doris Lessing）
多丽斯·莱辛是英国20世纪众多的重要女性作家之一。她一生笔耕不辍，创作出的作品多达几十部，堪称一位多产作家。她视野开阔，思想丰富而深邃，其作品涉及许多重要问题，包括美苏争霸、原子战争、暴力、环境问题，尤其是种族矛盾和两性关系，充分体现了作家对社会、人生以及人类发展前景的热切关注。她虽然推崇并身体力行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却屡有创新，为写实的小说赋予了新的形式与活力。其作品的独特内容和形式不仅对社会产生了持久而深远的影响，也为她赢得了广泛的声誉。2007年，她终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备受世人瞩目。
莱辛本人不喜欢把她的《金色笔记》视为女权主义小说，但在20世纪60年代，这部小说的确成为探讨妇女角色的重要作品。尽管作品揭示了广阔的社会现实，但相比之下，小说中另外两个反复出现的主题，即对政治和社会的批判，处于次要地位。妇女解放的关键就是人身的自由和精神上的完整。
那么，女权主义自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自由只是一句空话，它总是与现实相矛盾，自由女性的观点就像自由社会那样虚无缥渺。”对安娜她们来说，自由的结果就是，她们成了自由的牺牲品。其原因用安娜那句广为引用的话来说就是，“自由！如果他们不自由，我们自由有什么用?”男人的自由表现在，他们要摈弃自己的控制欲，否定以自我为中心的狭隘意识，放弃对理性的盲目崇拜，学会尊重女性。实现这样的自由并非一件易事，执著于这样的追求无异于远离现实。安娜则以接受两性现实的方式取得了真正的自由。在《金色笔记》的部分，安娜认识到，男人中有女人，女人中有男人，人性之善包含着恶，恶又孕育着善，做爱之后的欢乐中有痛苦，痛苦中又有欢乐，在辩证的统一之中才有真正的自由。经历了自由历险的安娜厌倦了过去的生活方式，同样，埃拉也需要严肃地考虑一下真正的爱情，她们要提高婚姻质量并从中获取真正的自由。回归婚姻之后的安娜和莫莉不再近视、盲动，而是以更成熟、更睿智的姿态投身生活。
与女权主义运动活动家的倡导作一番比较，《金色笔记》的意义就凸显出来了。莱辛坚信，在一个分裂、混乱、信仰缺失、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孤独地寻求妇女的解放就像西西弗斯推巨石上山一样，徒劳无功，妇女问题是世界困境中的一个突出问题，但解决妇女问题不能与社会总体矛盾想脱离。她进一步指出，等到妇女解放运动取得胜利时，假如能够胜利的话，妇女解放运动的目标也许显得微乎其微、离奇古怪。
节选自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
阿特伍德11部长篇小说中有10部都以女性为主要人物，这就势必涉及女权主义的问题。阿特伍德本人不是个女权主义理论家或活动家，少有鲜明的女权主义观点，如果说她是女权主义小说家，就不可能充分反映她的作品的全人类意义。阿特伍德笔下的女性也有反抗和自强的方面，但不是故事主体和主题重点，她所侧重的是女性所受的伤害、痛苦、心理冲突、自我矛盾等及其过程。反抗、自强等女权意识在这些过程中有一定体现，但通过开放的故事结局或悬而未决的不确定性降低了女权意识，突出了女性生活与心理的复杂性甚至矛盾性。这也符合女权意识的历史发展与现代的变化情况。
现代女性在地位、权益、独立性等方面与往昔相比已取得根本性的改善，所受伤害与痛苦已超出衣食住行的物质层面，更多地集中在感情与心理层面上。直接来自社会的伤害已是历史，如《别名格雷斯》；或在未来的畸形政权，如《使女的故事》，其他作品中社会已不是女性受伤害和痛苦的主要根源，最多只反映出一种压力。性别与权力结合的男权压迫，反映在《使女的故事》中，其他作品中多为在感情、婚姻、心理等方面受到男性伤害，社会与男权逐渐淡化。就是在感情婚姻方面女性也反客为主，伤害与痛苦往往来自女性感情的需要和对婚姻状况的不满。
更为进步的是，阿特伍德笔下的现代女性自由独立的意识很强，在男权社会中说走就走，想逃就逃。相比之下，男性倒处于被女性选择的地位，所有的男性都是女性的陪衬，或软弱，或外强中干，形成一种男权缺失倾向。
就女性形象本身而言，除了当艺术家和逃跑与许多经典女性形象有相似之处外，其余各个不同，都有不同程度的创新。比如女性不但同男权、男性斗争，还会与同性斗争。《猫眼》极其细致深入地描写了女主人公从儿时到中学受一位女性同伴欺负落下终生心理阴影的故事，《盲杀手》中则有姐姐出于嫉妒间接置妹妹于死地的悲剧。自强女性也各有自己的弱点，甚至阴暗心理，《猫眼》中的女主人公见她的昔日女性对头处境悲惨后同情之余也有点幸灾乐祸，《强盗新娘》中的詹妮亚则专以夺人所爱伤害同性，成了无往不胜的女强盗。
《盲杀手》中的艾丽丝是更为复杂的女性，有包办婚姻的不幸，又有为家族利益接受包办婚姻的责任心，从小又嫉妒妹妹劳拉，最后公布自己与劳拉心爱之人的私情并告知其阵亡之讯，致使劳拉希望破灭自杀。后又以劳拉之名出版小说，让和劳拉有染的丈夫理查德从小说中推测出她的婚外情，郁郁而终。她成了书名影射的“盲杀手”，爱情使她盲目，古希腊神话中的爱神厄洛斯（Eros）就是盲目的。
这些女性形象的特点既反映了现代女性的真实状况，也扩展了女权主义的视野，深化了女性意识的内涵，更从另一方面体现了阿特伍德创作上不断突破、不断超越的创新精神。
节选自
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
女性可以拥有更高的理想。女性追求的理想格局往往诞生于一系列动荡之后。1990年6月，美国妇女研究联合会（National Women's Studies Association）在美国俄亥俄州的阿克伦召开第13次年会，与会的一批有色人种女权主义者集体离开了会场，抗议联合会一直奉行种族歧视政策。她们发表声明，批评白人女性垄断妇女研究联合会的行为，指出只为白人妇女讲话的做法亵渎了联合会的宗旨。为此，她们声称要建立一个能够真正代表全体妇女的组织，全面推动女性主义运动的健康发展。女性主义内部的这场分裂是长达十年之久理论争战的结果，最终瓦解了建立在美国妇女研究联合会之上的甜蜜姊妹情谊。事实上，当时的女性主义理论纷呈杂陈，百家争鸣；其中，一个较为理想的女性主义理论已经进人了人们的视野，它就是沃克的女人主义（Womanism）。女人主义最初标记为非裔的女性主义，但它超越了种族、阶级、性别和物种的界限，因而具有广泛的代表性，成为女性主义的重要流派。
女性主义作家主要围绕着异性性关系、性关系的主动权、母道以及家庭等四个方面的女性地位与作用，展开了女性主义的叙事，精彩纷呈，催人奋进。但沃克的女人主义主张视野开阔，而且勇于探索，独辟蹊径，向世人展示了更为别具一格的政治主张和文化见解。通过文学作品，她从社会与自然的角度，生动地揭示了妇女与民权运动、种族与异性婚姻、女同性性爱（sapphism）以及妇女与自然的复杂与多彩关系，成功地为她的女人主义做出了令人信服的阐释，充分地展示了广大妇女的胸襟与能力。
沃克认为，宇宙间的万物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在这个网络中，包括植物、动物、人类、自然景观、地球以及可视与不可视的其他存在物在内，人类不是万物的管家（stewards），而只是其中的普通一员。每一事物都是一个活体，其中充满了神灵的能量，通过这个网络，每一个个体都相互连接在一起。因此，生不是开始，死不是结束，人在生死的轮回中不断转换。所以，黎姿能够在女人、小矮人、狮子和男人之间不断转换；赛丽看到树木流淌着树汁，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流淌着鲜血。追求正义，并不仅仅是实现人类的解放，同时也是其他所有物种的自由；人类的一切行动必须能够确保万物的和谐与独立。正如沃克所言，“所有的人与生命体都是上帝的肉体与灵魂……敬奉上帝不是让地球和地球人蒙受灾难，而是促成他们走向完整与和谐”。
综上所述，沃克的女人主义缔造了一位新的上帝，主张在相互理解、 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建立平等与和谐关系。对非裔来说，女人主义就是树立文化自信，改变政治斗争中的复仇心态；对白人来说，女人主义就是放弃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用主体间的平等对话代替传统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对男女两性来说，女人主义就是尊重女人的身体，接受性爱方式的多样性；对人类来说，女人主义就是像热爱人类自己一样热爱自然万物。女人主义是宇宙语言，它让随时随地沟通成为可能；有了沟通，就有了世间的和谐与勃勃生机。
节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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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的历史难以与父权的历史相比，仅仅是几页的篇幅而已，但其爆发出的能量以及其辐射的广度令人刮目相看。无论是对女性传统角色定位的再思考，还是女性主义新观念的具体实践，各阶层的妇女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令人叹服的智慧。仅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女性主义高拔的视野和卓越的远见，已经指引着广大的美国妇女在近一个世纪的长期斗争中，取得了斐然的成绩。来自各个社会阶层和各个族裔的妇女，她们从不同的立场出发，为各自的妇女群体搏击与长歌；再从各自的阶段性终点出发，她们彼此扶持，遥相呼应，逐渐汇到一起，形成一股色彩斑斓的女性主义洪流，朝着统一的女性主义目标迈进。女性主义在男性中心主义逐渐退却之中步步推进。女性主义的进步是整个人类文明进步的结果，男性中心主义的退却是人类民主和正义的胜利。在民主和正义的护卫之下，女性主义将更趋理性与完善。
——李维屏 张琳 等著 《美国文学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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